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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 忍氣吞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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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 忍氣吞聲

兩年後,陶山。

淩苒前一晚又熬了個大夜,想著第二天還要繼續開工,索性就沒下山回家,在劇組裏安排的臨時休息處囫圇睡下了。

結果沒睡多久又被吵醒。

“苒姐!苒姐!”有人在耳邊不停地低聲叫喚。

“唔——”她從毛毯下鉆出腦袋,迷迷糊糊應了聲,睜開眼就看見張梓茵那張放大的滿是無奈的臉,混沌間感覺不妙:“啥事兒?”

果然,張梓茵一臉為難道:“導演叫你過去,好像是布景有些問題。”

她現在是淩苒的徒弟兼跟班兒。

去年這姑娘追的本命偶像覃驍被爆隱婚塌了房,她很是消沈了一陣,隨後也不想再做代拍了,想找個正經活幹。

奈何她學歷也不高,又長年在影視城摸爬滾打,對這塊兒最熟悉,思來想去就決定跟著淩苒學做道具。

淩苒以前短期帶過一兩個學徒,但都不是正經收的。她自己本也沒這個打算,因此兩人又經歷了一番拉扯纏磨,最後淩苒看這姑娘確實有耐性又肯吃苦,還是收下了。

此時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,又看了看外面已大亮的天色,算了一下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,不免有些煩躁,皺著眉頭嘟囔:“布景有問題找他們置景組或美術組去啊!找我幹嘛?”

張梓茵忙湊近了低聲道:“找啦,幾個組的人聚在一起吵了半天,反正最後怎麽都不滿意,說布景裏的道具要重新弄,這不就又找上咱們了嘛!”

“……”淩苒長長呼出一口氣,認命地掀開毯子起身,從休息處走了出去。

她這次任職的劇組可不一般,是國家重點扶持的一部歷史權謀劇,已經預定了後年年初要作為開年大戲在央視播出。

她也是第一回參與這樣大的項目,又靠著資歷擔任道具組指導兼制作領班,責任也更重,萬事都馬虎不得。

更何況,這回合作的導演又是那位極為難搞的葉暉。

今天正式開拍是在下午,此時現場還在做各種布置準備。

她到了拍攝現場後,在主景處的茅廬裏見到了還在和周圍人爭論得不可開交的葉導,以及一旁和稀泥的黃德海。

——又一個老熟人,且這次仍擔當制片主任,負責劇組的行政和各部門的協調工作,審核布景也是其中之一。

看見淩苒過來,黃德海忙招了招手讓她上前,跟她說明了情況。

這場戲要拍年輕皇子因性情耿直又直言上諫,觸怒了君主後被流放到偏遠之地的情節。

而竹林深處的這座茅廬便是皇子在流放地的居所。

導演本意是想用環境凸顯出角色高潔正直和質樸歸真的人設。

但一看室內的一些陳設布置,又覺得太過精致匠氣了,完全不符合茅廬的整體意境。

導演這才找上了置景組,置景組說是照著美術組給的方案布置的,而美術組又說方案沒問題,是道具組那邊給到的東西不對版。

淩苒聽完已是滿心無語。

道具組明明就是按照美術組那邊給的要求置辦好的道具,當時也確認過了沒問題,現在又說貨不對板.......

不過這也是常態了,反正踢來甩去最後都是道具組的鍋。

她懶得去爭辯,只環視了一下屋內的大體布置,又跟葉導溝通了一下,弄清楚他想要的風格後就轉身離開,騎著電動車去了影視城專門的道具庫。

蹲在裏面翻翻揀揀,挑出了幾樣陶器和木質的物件搬了回來,她叫張梓茵拿去茅廬裏擺放好,自己又找出一把砍刀拎著,去了後面那片竹林。

她全程自顧自地忙碌著,絲毫沒察覺到某個角落裏,一雙眼睛始終跟隨著她的身影。

等再回來時她手上已多了一截手臂長的竹子,又去現場的搭建工人那裏借來了電鉆電鋸,自己就在場地裏動手忙活起來。

只見她熟練地用電鋸在竹身中央開了個碗大的圓口,橫放著就成了一個容器。

隨後又跑到旁邊草叢裏扒拉一會,薅出幾根狗尾巴草和兩三朵黃白色的小野花,不拘小節地往那竹節容器裏隨意插插戳戳幾下,做出一件別致新奇又帶幾分野意的插花擺件。

她回到茅廬,把那插花擺件放到了窗邊的桌案上,與窗欞外一片竹林正好相映成趣,也給簡陋暗沈的室內增添了幾分靈動和生機。

葉導一看眼睛都亮了,直呼巧妙。

室內其餘地方也換上了她剛才挑的幾樣陶制或木質的器皿擺件,最後弄出來的效果也讓所有人都再沒話說。

淩苒這才算功成身退。

只不過這一通下來忙完也到了飯點。吃完午飯後緊接著就開始拍攝,她也沒多少休息時間。

等到晚上終於能收工,張梓茵帶著人去回收道具的時候,又出了問題。

淩苒聞聲趕到現場時,張梓茵正和人吵得面紅耳赤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她問道。

張梓茵一看見她表情就更憤懣了,把手裏那個淩苒白天做的竹筒插花擺件舉到她眼前,氣惱道:“苒姐你看!這也太沒素質了!”

淩苒拿過來細看了兩眼,就見竹筒裏插著的花草間竟多了幾個煙頭,碧綠的竹身上還被燙了幾個黑乎乎的煙疤。

這茅廬作為背景的戲份很多,因此這些道具後面都還要重覆用的。她也一陣窒悶,皺起眉道:“怎麽弄成這樣了?”

張梓茵看了對面的人一眼,頗為隱忍忌憚地對淩苒低聲道:“肯定是那個謝彥幹的!我問過了,剛才拍攝中途休息的時候,有人看到他在現場抽煙來著!”

謝彥就是戲裏那位流放皇子的扮演者,這個角色後期會逆風翻盤成為皇位繼承人,是整部劇的男三號,分量還是很重的。

而謝彥本人則是去年因演了一部爆劇而火起來的流量明星,背後也有資本捧,因而進劇組的時候譜擺得尤其大,前呼後擁的。

而這兩天他這個角色剛開拍,只演了一兩場戲,整個劇組卻已是怨聲載道。

就比如昨晚的那場夜戲,因為他中途突然鬧脾氣喊累躲去了保姆車上,怎麽勸都不肯下來,說必須要休息好了再繼續拍,連葉暉這麽暴脾氣的人都沒能把他罵出來。

於是整個劇組等了他將近兩個小時,最後緊趕慢趕好歹在天亮前拍完收工。

包括謝彥那邊的整個團隊,態度都很差勁。

此時正和張梓茵爭吵的是謝彥的助理,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,死都不肯承認這是謝彥做的。

後來還是驚動了黃德海又跑來介入,叫來了現場的拍攝人員確認,發現真有人拍下了謝彥抽煙還把煙頭塞進插花裏的畫面。

謝彥助理這才收斂了氣勢,不情不願地道了歉。

而從頭到尾謝彥本人連面都沒露,說是早已經回酒店了。打電話過去質問,接起來的是他經紀人,態度也極其敷衍,解釋說謝彥以為這擺件是一次性用完就丟的,就順手當煙灰缸用了。

最後表示可以照價賠償。

可這是錢的事嗎?

黃德海也很生氣,但也無計可施,誰叫人家背後有人撐腰,又是帶資進組呢?他們也實在得罪不起。

身處這樣的環境,類似的事情淩苒也不是第一回遇到,早就習慣到麻木了,除了忍氣吞聲還能怎樣?

事後她還反過來安撫滿心不平又委屈的張梓茵:“沒關系,我再重做一個就是了。”

今天這一天折騰下來她是真累了,沒心力再計較這些,只想趕快回去好好睡一覺。

和黃德海打過招呼後她就收工離開了。

而黃德海還要留下來繼續善後,以及提前確認好明天的工作安排,等他滿身疲憊地走出片場時,天色已暗沈。

他無意間一瞥,發現了外面角落裏一輛不太起眼的黑色轎車,心下正疑惑著,就見那車窗搖下,露出了一張淡漠淩厲的臉。

黃德海一楞,忙走上前去,語氣裏不無驚詫:“哎喲!您,您是啥時候來的?怎麽沒提前跟我說一聲呢?”

“沒事,只是順路過來看看……不用聲張。”

***

第二天一早,淩苒來到拍攝現場上工的時候,就見張梓茵興沖沖地奔過來,告訴了她一個爆炸性的大新聞。

謝彥被踢出了劇組,他的角色也換人演了!

淩苒很是驚訝,有些不敢相信地連聲問道:“真的假的?這怎麽可能?!是誰在造謠吧?”

“真的真的!”張梓茵一臉的篤定和幸災樂禍,語氣快意:“昨晚他們一幫人連夜卷鋪蓋走的!還有蹲守的狗仔拍到了!你沒看早上的熱搜嗎?”

淩苒哪有閑功夫關心這些,聞言拿出手機正要看看,就發現工作群裏已發了通知,說是劇組臨時有調整,上午一切工作都暫停。

再一看瀏覽器的新聞界面上掛著的熱搜,她這下是真相信了。

但也更加疑惑。

其實劇組開拍後中途換演員也不算什麽稀罕事,只不過這個謝彥不是據傳後臺很硬嗎?捧他的還是這部劇的最大投資方之一,這樣都能說換就換?

她想來想去,覺得最可能的還是導演葉暉出手了,劇組裏有這個底氣和人脈的只有他。估計也是謝彥實在不知天高地厚,把他給得罪狠了。

這般猜測後她也就不做多想。

總之能踢走這樣一個禍害總歸是好事一樁。

她順口又問:“那新換上來的是哪個演員?”

張梓茵卻搖了搖頭:“我也不知道呢,打聽了一圈兒都沒打聽出來,只說是個新人,還挺神秘的!”

淩苒本想去問問黃德海,但又覺得沒啥必要,這事要說跟她關系也不大。

反正不論換了誰,該做的事還不照樣得做?

她索性不再理會這些,忙起了自己的事。

好在上午的工作延後,她也有了空閑,不緊不慢地重新做了和昨天一模一樣的竹筒插花後,又把其他要用的道具一樣樣細致檢查了一遍。

然後就發現一件擺放在茅廬正堂裏的草編屏風也被戳破了幾個洞,明顯又是人為的。

她心裏狠狠罵了謝彥幾句,再次慶幸他被踢得好,活該!

罵歸罵,東西還是得修。因為這件屏風大且重,不好搬動,她只能把要用到的修補材料拿過來,蹲坐在屏風前一點一點地修覆起來。

屏風上草編的材質有些薄,也透光,正好方便她找到破損的地方。她凝神專註地補好了一處,又去找下一個,忽的眼前就一暗。

她擡眼,透過屏風看見另一邊影影綽綽,似乎站了一個人,也阻擋了窗戶那邊投射進來的光線。

“不好意思,”她從屏風邊緣探出頭,朝那人道:“你擋住光了,可以站開一些——”

話音戛然而止,她毫無防備地對上了一雙眸色灩漣的桃花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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